/> 场景:那样的花朵从没看见过 跟随春天的脚步去千佛山,最好的,是看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去千佛前,就听了那说法:“峨嵋的山,九寨的水,千佛风光更秀美
”熟悉的人,对秀美作了更具体的解说:“春看杜鹃红遍,夏观瀑布飞泻,秋赏枫叶似火,冬吟冰雪如玉
” 千佛是座大山,绵亘在安县、北川、茂汶交界处
巍峨,雄浑,方圆近百里
大的事物,多半臃肿,沉缓,对外界的变化和更迭,反应迟钝
年年,千佛的春天都来得迟,千佛的花草,也醒得晚
一直要到春末夏初,山外早已春尽花残,红消香断,千佛才春暖迟来,群芳吐艳
素朴的,秾艳的,纤丽的,粗犷的,姹紫嫣红,遍染山野
正应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古意
其中,最灿烂,最热烈,遍地风流的,当数海拔2600米以上,笑傲高歌的高山杜鹃
杜鹃又叫映山红,与龙胆、报春,并称“中国三大名花”
名花无主,但自唐宋来,多有文人墨客歌咏
“杜鹃花落杜鹃啼,晚中尚开红踯躅”,是白居易的
“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是杨万里的
“枫林翠壁楚江边,踯躅千层不忍看”,是苏轼的……惜乎他们未能看到千佛杜鹃
要不,或许,会有更精妙的诗句流传
以前也看过杜鹃
在平武,在王朗,在黄土梁,在九寒沟
但是,在千佛山“杜鹃林海景区”,第一眼见到那层层叠叠、如火似霞的杜鹃,仍觉惊异
陪同者说,这一片,全是乔木杜鹃,一万多亩,70多品种,每年从三月到七月,都有花次第开放
那可真是花的海洋
一眼望去,满目杜鹃花,争先恐后露着笑脸,点染春光
红
橙
紫
粉
白
乳黄
细看,还有白中透红的,粉里透紫的,及随天气和光照不断变幻色泽的
还有同一株树上,就开出三、四种颜色的
团团簇簇,异色纷呈:白的如云飘逸,红的似火热烈,粉的似雾迷迷蒙蒙,橙的如霞瑰丽灿烂
花形大小,也因品种不同而各异
或大如茶盅,或小如铃铛
数朵,甚或十数朵,着生在伞形花序上,摇曳生辉,绚丽多姿
更妙的是,花随海拔、气候带的变化而次第开放
山下花已败,山中花正开
山中花事减,山顶花正艳
花随路转,路隐花丛,一径行去,芳香满途
飘渺的雾,在轻风中,不断涌现,明灭,山便因此多了些许神秘气韵,似梦如幻,迭藏玄奥
遍地杜鹃,在远处与山丘相伴,在近处与松杉相依,在低处与溪流相随,在高处与古木相偎
一株株,一朵朵,一片片,超凡脱俗,旷达幽远,自在逍遥
漫步如此仙境,怎不令人痴迷沉醉,留连忘返
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花草,但那样热烈、壮观的,除了千佛杜鹃,真还没见过
花鸟集:古蜀国的回声 “朱霞焰焰山枝动,绿野声声杜宇来
谁为蜀王身作鸟,自啼还自有花开
”这是唐人徐凝的诗句
在花海里踯躅而行,一路相伴的,其实还有不断的鸟鸣
其中一种,暗含悲声,让人听了,顿觉凄苦,伤侧,黯然莫名
陪同者说,那是杜鹃鸟
飘逸的思绪,不禁辗转迷失在有关的传闻和掌故里
看杜鹃花的人,往往会想起杜鹃鸟
所谓的“杜鹃花开子规啼”,花鸟同名,鸟语花香
这倒有些像那冬虫夏草
只是这花鸟间,还有更迷离的传说
子规即杜鹃鸟,也叫布谷、杜宇
蜀地的人,多知道那个传说
周朝末年,蜀国的望帝杜宇,勤政爱民,颇有贤德
其时洪水泛滥,便命鳖灵治水
因治水有功,望帝便“自以徳薄”,禅位鳖灵
而他,“遂自亡去,化为子规”
其时正值暮春三月,杜鹃哀怨悲鸣,声声啼血,仿佛在诉说“不如归去”
蜀人心怀悲意,便以杜鹃鸟为望帝的魂魄所化
历史渺远,难以稽考,但有关此事,《华阳国志》、《蜀王本纪》和《十三洲志》中,均有记载
晋人左思《蜀都赋》中,也有“碧出苌弘之血,鸟生望帝之魂”之句,可为佐证
另一版本来自民间
杜宇爱上开明(即鳖灵)之妻,趁其在外治水,两人私情相通
后被发现,开明便以“王德”逼迫杜宇禅位
开明继任,即杀了不守妇道的妻子
如此,既丢江山,又失美人,杜宇便抑郁归隐山中,最终忧愤而亡
但人亡心不死,便魂化杜鹃,日夜悲啼“不如归去”,至嘴中泣血,血溅花草
因杜鹃啼鸣时,正值杜鹃盛开,后人遂以鸟名命花
唐人有诗:“杜鹃花与鸟,怒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即咏此事
杜鹃啼血,因此成了悲悯、哀婉的象征,在古中国文士笔底,呈现出纷繁的灵思和意绪
感怀伤世,抚物思人,慷慨悲歌,自我哀怜,凡此种种
而以杜鹃为载体,它所传达寄寓的,乃是古中国那一脉悲伤凄恻的落寞意绪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这是白居易的,感谪的凄苦,失意的孤寂,跃然而出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这是秦观的,所抒发者,也是被贬遭遣的落寞,冷清
便是到了现代,这一脉意绪,也仍在文人士子心底,如血液般绵瓞;杜鹃鸟,也仍被人视为“天地间愁种子”
花也好,鸟也罢,并非蜀地仅有,如李时珍所言:“杜鹃出蜀中,今南方亦有之”
但或许,正因有杜宇的传说,杜鹃成了蜀地的象征
李白早年作《蜀道难》,有“又闻子规啼夜月,愁山空”之句;其后的《宣城见杜鹃花》,也云:“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千余年后,蜀中才子郭沫若在《杜鹃》一文中,起笔便道:“杜鹃,敝同乡的魂
”并说,杜鹃在人心中,已成了“爱的象征”,成了“民族的感情”,所代表的,仍是“薄命的佳人,忧国的志士;声是满腹乡思,血是遍山踯躅”
因此可以说,在杜鹃花的娇艳中,在子规鸟的凄切里,正包含着古蜀国的记忆,传递着古中国的回声
忧喜,悲愤,让人怆然而迷惘
“蜀魂千年尚怨谁,声声啼血满花枝
”这是罗邺的《闻子规》
在千佛山上,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听着掠耳而过的布谷声,我便不由得陷入这样渺远的感触和伤恻中
布谷:有关杜鹃的另一些记忆 家在川中丘陵,自小于农村长大,少小时的每年春末夏初,安闲的早晨,或静谧的暗夜,总能听到三五声急促的鸟鸣,将宁馨啼破
父亲说,那是布谷鸟,在催促我们耕种播谷,莫误农时
但那时并不知道,布谷就是杜鹃
记忆里,伴随着布谷的叫声,天上会有雨落下
那样的雨,是“喜雨”,如古人所说,酥润,精贵,知时节,懂人心
这对农人来说,不啻福音
正是耕地播种的季节,大地需要雨水滋润,庄稼需要雨水浇灌
下了雨,土地正好翻松,玉米、大豆和谷子正好滋长
那样的时节,拥有一场及时雨,大半年的收成,便有了一定的保证和把握
当然还得有汗水,疲惫和艰辛
因此,与布谷叫声相应,印在脑海中的,总是这样的画面:雨后的田野,勤劳的农人,或扬鞭催牛,或播种插秧,或施肥刈草
那沉默的背影,起伏的身姿,挥洒的动作,在大地上活写着一幅《早春播种图》
现在想来,其景其景,恰如配乐的音画,而作为背景的音乐,便是时不时从头顶掠过的“布谷布谷,快快布谷”
后来闲读,看到有关布谷的记载
《六书》言:“其声若云‘布谷’,故谓之布谷
”李时珍则说,布谷“春暮即啼,夜啼达旦,鸣必向北,至夏尤甚,昼夜不止,其声哀切
田家候之,以兴农事
”如此看来,这叫布谷的鸟儿,在这片土地上,是悠悠扬扬地唱了几千了
几千年里,它总在天空盘旋,一声声急切呼唤
它忠实地陪伴着土地,守望着农事
它所吟唱的,是真正有关劳作的“同一首歌”:“布谷,布谷,快快布谷”! 不过,在幼小时的感觉里,那声音,怎么听,也更像“苞谷苞谷,火烧苞谷”
三月四月,青黄不接,正是农村里著名的“春荒”
家中的粮囤见了底,田里的麦苗刚吐穗
灶房里的铁锅,和我们的肚子一起,喊着“饿”
而布谷叫着,啼着,掠过房梁,或我们头顶,那含混的声音,怎不叫人想起那焦黄、喷香的“火烧苞谷”?可怜的是,那时,仅有的几穗苞谷,还作为种子,被悬于房梁,可望而不可及
当然,也不可火烧而食
好在,再过些日子,再听到那叫声,母亲就会说,快了,快了,鸟儿都在叫“麦黄快割!麦黄快割”了
仔细听,还真是那样切切的提醒
麦快黄了,田野里也渐渐弥满黄熟的麦香了
那时,最喜欢听的,是连架翻打的声音
最喜欢看的,是母亲扬场的姿势
暖风中,母亲用铁锨将脱下的麦粒高高抛起,然后麦粒落下,麦壳和灰尘随风而去
母亲脸上,淌满汗水,布满疲惫,但母亲的神情里,却透着欣慰、微笑和欢乐
很多年后,漂泊城市
匆匆的面孔
新潮的音乐
茶座
牌桌
舞厅
桑拿
股飘
破产
下岗……忙碌的上班下班中,一声声静夜里的布谷,让我和土地再次亲近
这才明白,这些年来,我和布谷,是一直相依为命的
无论它的啼叫,是多么悲凄,或者哀悯
因此,在千佛山,每次听到布谷啼鸣,我都禁不住抬头,想追寻它的身影
但时至今日,我仍没看到布谷的身影
我的耳中,只有满山的回声:“布谷,布谷,快快布谷……” 附录:题目叫《杜鹃》的一首旧诗 几年前,在小城平武,写过一组诗,是关于川北的风物和历史的
其中一首,题目就叫《杜鹃》
起笔于鸟,落足于花,最后又归结于鸟
因此,花与鸟,都关涉到了
在千佛山,看着满眼杜鹃,再次想起这首诗
抄于后,作为这些文字的煞尾
《杜鹃》 她是这片土地上最执著的歌手 我走遍川北 每一寸灿烂灼人的血土 依然觉得:应该最先写她 应该从她的歌声 和血液中,提炼花朵和春天 穿过一个又一个黑夜,我试图找寻 那曾经洇血的沧桑旧痕 而一次又一次,我只看到 晚烟四起
远山苍茫
然后 她落下来
音符落下来
这剔透的红 娇艳的红,成为花,花的蕾 和香──这热情歌王的音符 满含着血和泪
当她再次冲天 又成为鸟
在夕阳中 泣血歌唱
满含着彻骨的疼痛和忧伤 是累死的、溅落在岩缝里的 鸟的魂呀!是萎谢了的、在梦 和幻影中飞翔的、花的唇和胸腔 烈士泣血的心脏!它芳香 或歌唱的时刻,被灼痛的记忆 就在我心中复活
每到黄昏,暮色苍茫 便有殷红的血,从泪中渗出
如今弯刀忽然决定走了
那意思是把杭州那家新闻单位辞了,去北方发展
其中缘由,我不得深知
但亦理解,从前日他写的散文《文人,你的名字叫富贵儿》,可见出他的生活变故
前两天回宿舍,听优游说,弯刀要走了,我又有去西安的想法
我只当是说笑,没有在意
想平日与弯刀相约,他总要迟到一个种头以上
所以总以为他说走,那还不是一年半载以后的事
我还有点不相信,他真去北方?这里似乎有他的女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静静地景仰着月球,月球有如一扇宁靖的小窗
今夜的月色如许地光亮,不知是从谁的本质飘出的诗情和花香?
石槽之上,又是笔陡的天梯
遇到聊得来的人,是倒霉,遇到聊几句就让你恼火的,也平常
尘世几何人,你感触没道理的人,大概旁人感触特殊有道理,你感触有道理的人,大概旁人感触没道理
以是,能遇到聊得来的...【观赏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