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打招呼儿,边从她身后迈过,进了炕间
一铺土炕裸着,连领竹席子也没有,只裱糊几层旧报纸,涂厚厚的清漆,油光锃亮
中间置张小炕桌儿,已摆放了四个酒盅,一蝶油炸花生米
男主人招呼上炕,可大家不习惯盘腿儿坐,嫌憋气
于是,他从铺盖卷里翻出枕头让坐
以那样方式坐着,我念及这枕头是夜晚人头枕的物件儿,心里也就不舒服,索性蹲在炕上,时间长了腿麻木难忍,不停地调换个姿势
饭菜端上来,蛋炒西红柿和蛋炒黄瓜,外加一碟茄汁儿青鱼罐头
端盅时,我侧身见小姑娘斜依在房门框边上,垂着两手,凝瞅着饭桌
女主人扯她的衣襟,姑娘浑然不觉,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乡俗里,客人不走,主人家谁也不能吃饭,当然除了陪客的男主人
我催同事快点吃,自己下炕到了灶间
小姑娘见状,急忙坐在小凳子上,守着个小竹蓝子,洗择黑乎乎毛葺葺的圆果儿
说起张兰老师,我心里除了尊敬更多的是对她有一种姐姐般的亲热
记得六岁那年,到学校报完名后,校长指着旁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老师对妈妈说:“这个张兰老师,一年纪二班的班主任,刚分到我们学校的
”接着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落在我面前:“啊呀,这娃娃好可爱
”随着话音两个细滑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捏了捏
接下来大人们聊了些什么,我已记不太清楚,因为那时候我正奇怪地想着老师捏在我脸上的手指为什么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如许也罢,眼睛符合暗淡,不复有你为争名逐利的场合
点点星光刻划你浅笑的脸这该当是我对你已经纯粹最美的部分
60、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是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是慢性自杀
列宁
麦收的前半月,若是天不降雨,田里需一场透水给麦粒增重
为撵功夫,许多农家要夜里浇地
这些夜晚是属于村里的年轻人的
我二叔家的堂哥看上了西街上老刘头家的闺女水菊
黄昏里,踩着夕阳下了田,一人往东,一人往西,缓缓挪着碎步
木纳的堂哥驻足回望,霞光里,水菊回眸羞涩地一笑,映红了半片天
月光升起来了,水沟里的清泉像条银蛇,蜿蜒着淌进绿油油的麦丛里
到了没有?堂哥这边吆喝
水菊在那边试探着,听听,有汩汩的声音,就是不见水流
堂哥半天没见动静,大步流星地走过,水菊心扑腾着,突见一股银泉蛇一样在月光下探出头来,娘哎大叫着,一头钻进堂哥怀里
堂哥说,你怕啥?胳臂却箍紧了她的细腰
水滋润地流着,漫过了大道,去了别人家的田里,两人都没察觉
也有要好的男女偎坐在麦田里,仰望着浩繁的星河,辨别着哪颗是牛朗,哪颗是织女
然后扯东拉西,年糕似地黏糊到一块儿,晨昏时分,怎么也扶不起那绺蔫巴的麦秸,只好留做浪漫的痕迹